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風雲湧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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風雲湧

聽他這麽問, 顏懷即命當庭傳召慎刑司總管劉準及禦林衛何巍將軍。

劉準這些日子簡直過得水深火熱。

他這個慎刑司總管,當了也有小十年了,先帝朝後頭那幾年, 莊妃歿了, 後宮相對平靜些, 先帝已陸續把手中事務交付給太子殿下監國理政,他自然知道該孝敬誰,橫豎這位未來儲君也是個省事兒的性子, 雖然面上冷清清的,但只要內宮在他的掌控之中,他也並不為難自己。

只是自從皇上登基,進了熙和五年後,這後宮裏頭就開始不平靜起來。劉準自認為眼光還算不錯, 從一開始便跟著林有德用心侍奉長樂宮, 事實證明他的選擇也沒錯。

只是沒料到, 中宮一朝病逝, 後宮前朝風雲湧動起來。

前日裏,貞妃娘娘那兒的蘭草姑姑便來特意關照了他一回, 話裏話外便是要他秉公審理這案子, 金氏家大業大, 他哪兒敢輕易得罪,苦著臉送走了蘭草。見何巍上門,便纏著他向他請教。

何巍雖說也是同他一樣是先帝朝留下的老人兒了,可當年是還是太子的顏懷親自挑上來的人, 話不多, 總是一臉冷峻,悶著頭替皇上辦事, 可卻實打實地簡在聖心,最是知道皇上心意,問他準沒錯兒。

果然,何巍聽完他的話,瞧了他一眼,淡淡道:“公公不必擔心,皇上也會傳公公去回話的,貞妃娘娘既有了吩咐,公公只需一五一十地告訴皇上便好。”

這話的意思便是皇上心裏已有了數兒了,劉準登時便放下心來,按著何巍的指點,走個過場審了小圓子。

當著眾多朝臣,劉準便道:“啟稟皇上,這小圓子的確是長樂宮昭儀娘娘派遣出宮去的。”

朝上便有人露出了果然如此的神情,劉準繼續垂著頭道:“臣等也查過他攜帶的那方帕子,雖說是宮裏頭的料子不假,但卻是順德年間衡州進貢來的月華絹,並非這一兩年間的內造物兒。”

“上頭繡了一株柳樹和一個方字,那小圓子說,他在內庫房結識了一位宮女兒,她出宮的年齡到了,家中還有父母指腹為婚的表兄在等她回去成親,他正是替那位宮女送出去給她表兄的。”

“只不過一直沒得出宮的機會,正巧這一趟昭儀娘娘差使他往楊柳巷盧府送一趟東西,便一起拿了去。”

何巍亦道:“是,微臣查了昭儀娘娘白家表兄近些年的近況,表少爺已有八年不曾見過娘娘,更無私情之說。”

有不服氣的朝臣便駁道:“妃嬪與家中往來,雖無禁絕,但怎會輕易派一位車馬房的內監去辦?”

劉準笑道:“那小圓子說,原是他有一位兄弟在內宮伺候,這位小兄弟天生是個啞巴,長樂宮的姐姐們心善,照料過他們幾回,他有時便替長樂宮跑一跑腿罷了。”

那位質問的大人正是兵部左侍郎,他看了看垂眸不語的金太傅,出列道:“皇上,即便如此,但京城裏物議如沸,更有從前盧氏伺候的家人佐證,只怕……難以平息啊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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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家人?佐證?是什麽人”

“是從前在太夫人……不,姚老姨娘那裏伺候過的丫頭,一定是大夫人讓她來的!”月禾聽到這個消息,簡直要氣壞了。貴妃都已經失勢進了冷宮,趙大夫人竟然還這般不消停。

盧恒致死後,趙大夫人與妯娌二夫人奉姚老姨娘回鄉,沒過多久,姚氏便死在了路途中。唯有大夫人帶著盧恒致的幼子,幽居老宅。此時竟然會在京城見到趙氏留下來的、曾在姚氏跟前兒伺候的老人兒,必定不是巧合。

宛汐則心中一沈。

看來金氏布的這個局,比她想象地要更深、更遠些。

原以為只是她一時不慎,興許在哪個時候被長寧宮的人註意到了,走漏了幫柳常在傳遞東西的消息。如今看來,只怕金太傅早就盯上她了。

這樣的感覺著實讓人難受,仿佛暗中有一雙無處不在的眼,落在她的背後。

“姚氏與趙氏恨本宮欲死,只怕會不遺餘力地潑臟水。即便沒太多憑據,不好明面兒上再傳私情之說,但別的可就不好說了。”

事實上也的確如此,趙氏派來的人,幾番婉轉影射,不小心說漏了嘴,漏出當年她並非通過選秀入宮,而是與皇上在從前貴妃的院子裏一見鐘情,這才成就了好事。

世人最愛聽這類艷俗流言,傳來傳去,越發不堪入耳。就連日常到慈寧宮中請安回事,宮中人都多了些一樣的目光。

麗貴人被她收拾了一回,不敢再多話兒,可是私下裏嚼舌頭小動作不斷也是有的,宛汐冷眼瞧過去,貞妃亦是那副淺笑盈盈的模樣,太後坐在上首,將底下這下動靜都收入眼底,說道:“齊王府的婚期定在了四月初,他母親去得早,莊敬太妃又是個沒福的,也沒人能替他張羅,到底哀家是嫡母,這事兒還得哀家來操辦。”

“寒墨如今既打理宮務,就來幫哀家掌掌眼。”

貞妃笑道:“是,太後娘娘心裏定是早有了章程了,臣妾照辦就是。”

太後點點頭:“雖說一切有親王納妃的規制,但恂兒年紀不小了,先前是因著病才拖了這許多年,他府上又沒個女主人。哀家想著,也不必再納一回側妃,不如就一同擡了進王府去,也好讓王妃有個幫手打理王府上下。”

賢妃亦笑道:“娘娘慈心,這都是為齊王殿下考慮罷了。金側妃又是貞妃妹妹的親堂妹,想來定是知禮懂事,能襄助王妃,侍奉好齊王。”

後頭這話對著貞妃笑著說完,貞妃不過淡淡一笑,太後也說:“是了,有寒墨比著,想必金側妃的品格兒也差不離。”

說罷,太後慈愛地朝貞妃招招手:“我的兒,你過來。”

貞妃一笑,應了聲是,走到太後跟前兒,太後朝碧錦看了一眼,碧錦隨即笑瞇瞇地捧出一個錦盒。

太後伸手打開那盒子,裏頭是一只赤金嵌珠鸞鳳鐲,上頭墜著一顆水盈盈的翡翠,不是時下京中盛行的樣式,可卻華貴精巧,幽香逼人,太後笑道:“你們別瞧著這鐲子樣式老舊些,可是當年孝端皇後賞我的。”

怡嬪是個有眼色地,立刻接話道:“喲,這鸞鳳紋刻得可真是精巧,只怕如今內務府都沒有這麽好的工藝了。”

貞妃慌忙道:“臣妾不過一介妾妃之身,用這鐲子怕是僭越了。”

太後笑了笑:“哀家心裏有數,你只放心拿著便是。”

眾人心中不免一震,這還是太後頭一回旗幟鮮明地點出她的心意,貞妃楞了楞,面上一紅,卻還是端莊笑著接了過來。

“謝太後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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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日入了夜,顏懷照例來到她宮中用晚飯。金氏咄咄逼人,應付他們著實疲累,這些日子,他眼下的青黑都深了許多,見了她便說道:“京城外已有些異動了。”

“皇上是說——”

他面色冷凝,側顏鋒利如刃:“齊王府大婚在即,他府上的長吏借采買之名,從外地購入了許多貨物。這些貨物都有人押送,並不是尋常的家丁,瞧著身手都是練家子。”

“禦林衛裏頭已撥了兩隊查探小組出去,日夜交替盯著他們。”顏懷轉過身,將她攏在懷裏:“齊王是先帝朝留下的唯一宗親,還是那樣的腦子,他成親時,於情於理朕都該去王府坐鎮。想來,金氏他們也是這麽想的。所以若不出意外,齊王成親那一日,他們就會動手。”

一陣又一陣寒涼的氣息竄上後背,宛汐一哆嗦,伸手抱緊了眼前人:“皇上……”

顏懷像是看出了她的憂慮,溫熱的掌心微微撫摸著她的後頸,吐息溫柔地落在她耳畔:“別怕。”

“朕會沒事。”

宛汐張了張口,卻啞然無言,只能用力點了點頭。

想起今日慈寧宮中的事,她連忙一一與顏懷說了:“只是臣妾似乎聞著那鐲子的香氣不大對……”

當時,她仔細瞧了兩眼,那鸞鳳鐲雖香,可卻十分精致小巧,看著並t無什麽可藏匿東西的機關。

“嗯。”顏懷並不意外,說:“太後必不會讓貞妃有孕。”

這也是太後慣用的法子了,身為太後的養子,他自然知道些,這位母後當年能穩坐中宮,也是有些本事的,那制鐲的金材,或是拿藥水泡過,或是熏過特殊的藥材,再拿宮中的各種香料一熏,掩蓋了那味道,比藏匿藥物簡單,又絕對安全。

“金、韓、趙雖聯手,但也各自有各自的心思,對金氏來說,扶持齊王上位並不如自家女兒坐鎮中宮來得有利,而趙氏與太後卻不這麽想。”

“所以,他們必然是做了兩手準備。若朕遂了他們的意,便撤了齊王府的人手,讓金氏登臨後位,左右她已被太後賜了藥,是再生不出的了。“

他想了想,又道:“那一日,宮中也不會太平。朕打算將何巍留給你,若有萬一,也能保全你。”

燭光映照下,男人深如寒潭的雙眸不再似寒霜一般清冷,而是漫騰著訴不盡的情意,他面如冠玉,眉眼溫柔,直要望盡她的心裏去。

宛汐用力回握著他的手:“皇上,說什麽傻話?若皇上真有萬一,臣妾也無茍活之理。”

就算她有心,金氏也必不會放過她。

與其落到金氏與趙氏手裏,不如搏一回。

顏懷望著懷中嬌軟可人的面孔,頭一回覺得喉中發堵,指尖輕顫:“傻丫頭……”

“只可惜這一年,你的生日,朕沒法給你好好過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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